紐西蘭歐巴桑Ivy's Blog

母親的一生

母親是民國26年12月30日生,幼年顛沛流離,原生家庭姓潘,母親排

行第八,因子女眾多遂為鄭家養女;養父早逝再隨養母轉嫁到布袋

蕭家,但她仍維持養父姓鄭.母親告訴我,外婆極其嚴格,少女時期

的願望就是到嘉義市--她的出生地--,學習一技之長,但終不可得.

對外婆我有特別的印象一例:

小時有一天外婆到我家,剛巧攤販扁擔水果來賣,外婆就挑起了水果,

那小販讚美著阿媽疼阿孫之類的,我脫口而出的說:那有?ㄚ媽才沒疼

我們ㄋ!氣得外婆馬上打包要回去!事實上我也記不得外婆到底有多

嚴格,但記憶中是母親比外婆和藹可親多了!

母親18歲那年在布袋鎮公所上班時被父親看上.祖父當時是鎮民代表,

雖百般不情願,仍在軟硬兼施下嫁入了這個大家庭.祖父有三個太太,

母親肚中懷我時,父親在當兵,小祖母也正懷著一個姑姑,.....身為

大媳婦,丈夫不在家,下有多位姑,叔.且需圓融的處在三個婆婆間,再

加一個大男人主義的公公,我是無法想像母親是如何熬過來的.....

記憶中,媽媽生了我,大弟憲和,妹妹惠敏才搬離布袋到更鄉下的網寮,

因為爸爸是鹽場公務員.早期公務員薪水很少,因此記憶中母親曾賣

冰,養雞,養豬,養鴨,幫鄰居做內衣等等的貼補家用,小弟明哲就在

網寮出生.爸爸好似遺傳祖父的風流,常夜不歸宿.記得有一年冬天

大地震,我被震醒了,只聽到鄰居大人喊著:秋碧呀!快開門帶孩子

出來啦? 母親回答著:沒關係啦!小孩太小不方便,吉人自有天相,

沒關係!沒關係!早期房子都是簡單的磚房,還好房子沒倒,母子5人

活了下來。

父親是典型的海口人:大男人,粗心,愛小三,打麻將,抽煙,還好他

不喝酒.即使是如此,母親常無奈中還是會讚父親至少是顧家的,

只因為每月薪水父親一定全數拿回養家.在外的花費,父親自有辦

法,因為父親的麻將可是公認了得的,每回他同儕說起父親就舉大拇

指.就因為父親有麻將嗜好,也是他另項生財管道,因此從小都很難

見到父親,早上上學時父親還在睡,晚上要睡覺了父親仍未歸.常常

這個點賭一陣子人家就不和他玩了換地方,越換越遠.而母親為了

讓他沒有藉口不回家就跟著搬家,我小學6年讀了五個學校決不誇

張,每換個新學校就得自我介紹一次,訓練的我日後有膽子不怕生,

這大概是沒想到的附加價值吧!

倒是爸爸的小三们常讓母親傷心,可在我们的記憶中,母親從未在子

女面前與父親爭論吵架,因此自小到高中我都傻傻的唱著:我的家庭

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我的傻母親,妳是用何等的胸襟來營

造妳養育孩子健全身心的環境ㄚ!

由於父親工作矌職太多,最後辭職,幸得大姑姑,姑父的提攜,草創炮

竹工廠,當然這是幾經波折後才成的事.這期間母親還曾做雞蛋糕到

南門菜市場擺攤維持生計,那是在我國一時的事.漸漸工廠上軌道,

母親成了父親的得力助手,因為爸爸只動腦筋和嘴巴,而裡裡外外都

得媽媽,那幾年臺灣經濟正起飛,生意不錯,就更苦了媽媽,因為炮竹

都靠人力,廠內不能做的都得送外加工,搬一車來又搬一車去,一台小

貨車開著上山又下鄉.媽媽說:只要爸爸能買一間硬梆梆的房子登記

她名下,不再搬家就滿足了.民國62年底,我們有了第一間真正的家在

國華街上.媽媽真的就滿足了,即便數十年後家產遞增,媽媽往生就留

這間房子給我們4個孩子……..


民國63年小祖母過世,膝下有和我同年和較小的姑姑,叔叔3人,頓時

成了孤兒,身為大嫂的母親便接這些姑叔來同住.那段時間只感覺每

天家裡都好熱鬧,我外向活潑,家裡人多好歡喜.可現在想來,媽媽是

如何走過這些歲月的呀!白天忙完工廠,晚上七個小孩嗷嗷待哺,家

事雖偶爾會幫忙,但因為是小孩,應該做的也是零零落落吧!很慚愧,

我和妹妹洗衣服都是到台北讀書才第一次.(因為人多媽媽有找ㄚ桑

幫忙洗衣服!)


爸爸迷著小三,媽媽忙的天昏地暗.此時的母親一定非常的苦, 可媽

媽從來沒有同我抱怨過.因為那時我正忙著大學聯考,而上大學是媽

媽對我最大的期望.曾經因為迷看小說功課一落千丈,媽媽紅著眼眶

用溫情攻勢要我替她爭口氣,也做弟妹的好榜樣.媽媽呀!我一定要讓

您引我為榮的,我有努力了!您也答應我的喔!我生生世世都還要做妳

的兒女喔!


母親也是最最開明的媽媽,四個姐弟婚姻,不管媒妁,還是自己選擇,

她通通點頭祝福,even 起初有疑慮,但終究不忍拆散鴛鴦都變成一

家人.她的固執就是不麻煩子女,但樂於幫忙子女.疼孫子是疼的"無

所不用其極”但個個沒有被寵壞還個個都很有出息,母親的人格榜

樣我輩都點滴存放心頭.又她的堅持就是退休後持續在嘉義基督教

醫院和署立醫院當志工長達17年,她的認真患者與志工们同聲好,

也多次在台北獲頒行政院衛生署的熱心服務獎,在醫院只要說到

"秋碧姊”,大家一定是豎大拇指。   媽!我多麼以您為榮ㄚ!

在爸媽退休後,就把工廠及其他資產均配給兩位弟弟,母親因為沒

瞭部分事實,而有了些急躁做法與言語,這讓她痛苦與懊惱多年,常

會喃喃自語說:妳爸爸常說我笨,我真的很笨,我怎麼這麼笨.自責不

已.再加上爸爸晚年理財不當,透支了大弟資金,以致大弟經營更困

難,更讓媽媽不捨孩子經營的困境……..

我要表達的是,母親年少在外婆的教育下養成了中規中矩,傳統女人

的相夫教子,父親的不忠讓母親把精神心力全放在子女身上,堅持打

拚一輩子是有盼望的,因為她四個子女的幸福就是她的幸福,當任何

子女有委曲,不快或不合就會變成她的心病,當我頓悟這點時,我泣

不成聲的抱著母親,求她原諒,您的病是這樣來的,我們不孝,母親點

點頭,她知道我懂她了……..

如今兩位弟弟事業都漸入佳境,我和妹也合好如初,我們在您病榻前

承諾會相親相愛,互相支援幫忙.我們將會是您引以為傲的好姐弟妹,

我們也會秉持您的高尚人格教育下一代,原諒我們太自私只專注經營

自己的家庭而忽略您的健康.

媽媽,謝謝您的 生, 養, 育. 我們永遠感激,懷念您……….